06.

我紧张了起来，却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我的男朋友沈岳。

他皱眉看着我。

「小云，你也太不懂事了。」

我有心想反驳几句，却又不知道从哪开口，只能听他继续道：「简直是在胡闹，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，自己一个人半夜来水库，让人也太操心了。」

「岳哥，我没有不懂事，也没有胡闹。」

我甩开了他的手。

朝前走了几步，「我今天一定要搞清楚那张纸条。」

不对劲。

我瞪大了眼睛，心跳如鼓，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？

想到这里，我缓缓扭头看向沈岳。

想必是我脸色不好看，让他也明白了什么，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，「小云，是你白天打电话说要来水库的。」

「我去了你家，叔叔阿姨告诉我说你出门了，我担心你的安危才赶来的。」

这话听着是没问题，但……

「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龙潭水库？」

我狐疑起来，连我都是先猜淮东水库，后来才赶到龙潭的……那沈岳怎么会恰好来的是龙潭水库？

他的眼神闪了闪，手往衣兜里探了一把，我心里一凉，脚步不禁往后退了退。

沈岳……

从他的衣兜里取出了他的手机。

「小云。」他扶了扶额，语气里有些责怪道：「你和我的手机，一直都开着定位共享啊。」

好像还真是。

也就是这几个月，不知道哪天沈岳他随手开的，我有点印象，但是没怎么注意过。

「我给你打电话，你不接，我就只能赶紧来找你了。」

「还好有定位。」他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，看着我道：「不然我怎么能知道，你一个女孩子，居然敢大晚上冒险来水库。」

听到沈岳这番话，我忍不住有些想哭，也为自己怀疑他感到愧疚。

终于还是低声抽噎了起来。

他无奈地将我揽入了怀里，「我陪你一起找找这个写纸条的人，如果找不到，以后我们就不要瞎折腾了，好好让妹妹安心去吧，好不好？」

可能，真的是我太敏感了。

我疲惫地应了声，跟着沈岳把水库绕了个遍，结果却毫无所获。

于是我只好跟着他上了车。

「岳哥，你说会不会是我来晚了，那个人已经……」

我一边系安全带，一边猜测。

「小云。」话还没说完，沈岳打断了我，不满地对我道：「那会子不是说了吗？既然根本找不到写这个纸条的人，就说明这一切都是假的啊！你太疑神疑鬼了！」

他重重锤了一把方向盘，我随即便噤了声。

沈岳性子一向温润，能把他逼成这样……或许也是我真的心理压力太大了。

「对不起岳哥，我……」

「小云，你不用跟我道歉，但是妹妹既然已经去了，咱们活着的人不还得好好活着吗？」

沈岳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心疼。

「既然发生这档子事情，婚礼是办不成了。我们可以先领证，等明年春天我们再补办婚礼，好吗？」

先……领证……

我有些犹豫，可是沈岳已经捧起了我的脸，「小云，我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，你现在这样让我真的很担心。让我来照顾你，好吗？」

车灯昏暗，我沉溺在他的目光里，点了点头。

07.

这几天在沈岳的陪伴下，我确实心理放松了很多。

虽然暂时婚礼办不成了，但好在沈岳心细，要陪我先拍婚纱照。

婚纱店里，我刚挑了一条白色抹胸婚纱，嘟着嘴等沈岳打电话。

电话挂断以后，他才歉意地看向我。

「沈岳，这条好不好看……」

他打断了我：「小云，我有事需要去一趟单位，这件不错，你先再挑挑，然后化好妆等我，我尽快赶回来。」

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，架不住沈岳实在很会哄我，也就勉为其难点头了。

「小姐，您再来看看这边。」

婚纱店的工作人员很会看眼色，见这种情况，忙着扯开我的注意力。

但我却一动不动起来。

目送沈岳开车离开之后，我的余光居然扫到了那天在龙潭水库见过的女孩，我妹妹的那个好朋友！

我把手里的婚纱一把塞到了工作人员怀里，「不好意思，我有点事情，去去就回！」

跟着那抹身影，我来到了一个高档西餐厅。

女孩刚落座，我就坐到了她的对面。

「你！」

她受惊睁大了眼，一看是我，又赶紧用手捂住了嘴。

「我知道，你是林燕的好朋友，对吗？」

她点了点头。

「嗯……姐姐，我叫王茹。」

王茹有些欲言又止，我干脆就开门见山道：「十六号晚上，我在龙潭水库见到你了，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？」

「那张纸条……」

果然和她有关系！

我竖起了耳朵，等待她接下来的话。

「确实是我写的。」

我深吸一口气，「说说吧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。」

在我的注视下，王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，而她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红。

死死咬住下唇，朝我对视过来，「我想让你们知道，林燕的自杀才不是因为学业压力！」

所以我一开始的猜测是被王茹引导的，而我那个猜测也是正确的？

「就在今年刚开学的那段时间里，林燕突然晚自习频繁请假起来，每次回来都面色很难看，可我怎么问，她也不说去了哪。」

什么！

我太了解我的妹妹，她根本不会无缘无故请假晚自习！

小时候她连发烧都吵着要去上学……

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疑问，继续听王茹说。

「直到那天我去了一趟办公室，意外发现了班主任请假记录册里林燕的名字——她是以补课的理由请假的，但是林燕每次离开的时候，什么书都没有带！」

王茹肩膀微微抖动，「我确定她不是去补课，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，我很担心她，所以我有一天悄悄跟上了她……」

我焦急起来，一把抓住了王茹的肩膀：「然后呢？她去了龙潭水库？」

王茹点点头，我又抑制不住怒火问她道：「那你为什么不等等我，为什么不早点告诉……」

手机响了，是沈岳打来的。

而王茹的脸色在看到这个来电之后突然惨白！

08.

看着她脸色的变化，我犹豫了片刻。

还是挂断了电话。

「他，就是他！」

王茹拽住了我的手腕，力度之大，让我猛地一疼。

「我那天悄悄跟着去龙潭水库，结果看到他在纠缠林燕，还……还动手打了她！」

什么？我心口一窒。

「本来前几天，我是想等到你来的，但是没想到等来了他，所以我才匆匆离开了！」

竟然是这样？

沈岳是知道了我一定会去，又怕暴露，所以才会那天到龙潭水库。

……

我浑浑噩噩地出了门，还没重新回到婚纱店，沈岳就匆匆从车上下来了。

看到我之后，他一脸焦急。

「小云，你去哪了，怎么还挂断了我的电话？」

「我去哪了？」

看着他拙劣的表演，我忍不住冷笑一声，「你不是说和我的定位互关吗？你还能不知道？」

听完我的话，沈岳脸色又不好看了起来。

不等他说话，我拨开了他的手，「好了，我累了，刚刚去吃了点东西，我要先回去了。」

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，而妹妹的事情又促使我必须先冷静，我要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出乎意料的，沈岳没有追上来。

而我这时发现，我的包包落在了那个餐厅。

我只得折返。

餐厅的玻璃处，我一眼认出了两个人的身影！

09.

沈岳去找了王茹做什么？

我不动声色进了门，借着隔板的遮掩逼近了他们。

「我最后警告你一次，别接近林云！」

「啧，沈岳你别忘了，林燕那事可是有着你的功劳，你怎么能好意思和她结婚呢？」

「要不是你，林燕哪会那么巧就能碰见你和我的事儿？」

「还能怨我？谁能想到那个傻子会尾随我？」

王茹一副被气笑了的样子。

而沈岳也放软了语气，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结婚，你就先别闹了，我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吗？」

……

我的一颗心如坠冰窖，他们这一番话，是什么意思？

王茹和沈岳是什么关系？

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。

我去了一趟学校，找出了那个记录册，手指泛白，紧紧攥住了册子！

办公桌上的老师，看到我的表情不对，出声正想询问，我只是对她勉强笑了一下，就匆匆离开了学校。

我没有发动车子，我的脑海里全都是册子上王茹的请假条。

「就在今年刚开学的那段时间里，林燕突然晚自习频繁请假起来……」

「我确定她不是去补课，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，我很担心她，所以我有一天悄悄跟上了她……」

骗子，从头至尾就没一句真话！

请假根本不是妹妹，而是王茹！

那担心王茹，有一天跟上去的……是妹妹。

而且看王茹和沈岳交谈的那副样子，王茹根本就不害怕沈岳，反而是沈岳忌惮着她，还让她不要来找我。

还有那张门外的纸条，分明就是王茹为了他们的爱情，想让我去水库撞破他们的奸情，让我知难而退！

但是由于手机定位，沈岳提前察觉了。

并且把她赶走，这也就解释了，为什么16号晚上，我看到她匆匆离开的背影。

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，婚纱店那天，我还会找上她，所以她编出那段瞎话，就是为了让我对沈岳心怀芥蒂。

而沈岳之所以那么愤怒，还让她远离我。

归根结底……他暂时还不想被我知道，我身上还有他图谋的东西。

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。

妹妹为什么突然开始抑郁，一定是因为那天晚上，看到了不该看的恶心场面！

而沈岳和王茹究竟是怎么搞到一起的，我也已经不想知道了。

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，这对渣男贱女！

10.

我家要拆迁了，我还因此打算按揭拿下一套市区的房。

沈岳家庭条件一般，我也没有多为难他，他出了一个首付，我说之后的还款和装修钱都可以我来出。

房子也写的两个人的名字。

现在想来沈岳这么着急要和我结婚，还和王茹口口声声说为了他们的以后。

想到这里，我冷笑了一声。

那么他也就是为了这套房。

「喂？」

「小云，我把你刚刚试的那两套婚纱都包起来了，你喜欢哪个，结婚那天就穿哪个好不好？」

他的声音放的很温柔，要不是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，恐怕还真会被哄了。

「结婚？」我冷声起来，「谁要跟你结婚？我和你已经正式分手了！」

「什么！小云你不要任性！到底发生了什么，你可以和我说呀！」

我听到他尽力继续扮着温柔。

「发生了什么？你能不知道吗？沈岳，第一次发现你还有潜力得奥斯卡金人奖啊！」

我气笑了，于是不再听他说，我就已经挂断了电话。

好好还你剩下一百万房贷去吧！

不过这还远远不够……还有王茹我自然也不会放过，他们，他们都是间接杀害妹妹的凶手！

而在我的一系列动作下，他们果然坐不住了，沈岳找了我三次，都没进来我的家门。

王茹也给我打来电话了。

「林云，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，学校的风言风语是怎么回事？」

闻言，我冷笑一声。

只准你顺风顺水上大学，而我妹妹就活该因为你们没有未来吗？

「呀，什么风言风语？你是说当三还是被包养？」

「林云！你别太过分了！」

嘟的一声，电话被我挂断了。

在我的推波助澜下，她的风评在那所大学广为流传，又在我的有意指引下，听说她郁郁寡欢到已经得了心理疾病。

居然如此不扛玩儿。

这就休学回家了吗？

我心里暗笑，却没有半分同情。

三个月后，律师所里。

「秦律师，董事长派我再来确定一次，沈岳在公司挪用公款的这事情能判下来吧？」

「林小姐放心，他挪用金额超过一百万，怎么也得蹲五年。」

我满意一笑，这件事到底是我意料之外的。

沈岳为了还房贷，居然借着便利偷挪公款。

本来我是打算鱼死网破，为我妹妹报仇。

没想到他倒是直接把自己送到我眼前了。

我每天盯着他，这才发现他的动作，当即报告给了领导。

我又是公司法务处的，轻而易举找到了同行翘楚来替公司……也为了我的私心来办理此事。

等他蹲完局子，出来的后半辈子，背着案底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！

可公司的一百万负债又会对他处处紧逼！

这一生，他都将为自己赎罪。

王茹和沈岳究竟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，我不知道，但是他们给我妹妹造成的阴影，以至于悲剧的发生不是假的。

这一起事情居然是由我而起，我分明还以为是一起校园欺凌事件。

愧疚同样充斥着我的内心。

就算他们都得到了相应的后果，我依然心情复杂。

那被划烂的寸照，还有皱皱巴巴的纸张……

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啊。

我把一束白菊花，轻轻放在了妹妹的墓碑前。

手机铃响了。

对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叫：「林云！你妹妹都已经死了，你依然连个姐姐的样子都没有！你就不知道把燕燕的衣服洗干净，卧室收拾干净吗！一大早往哪跑！滚回来！」

我叹了口气，应声挂了电话。

心头弥漫了一丝苦涩。

我脚没有挪动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上妹妹挂着笑容的黑白照片。

良久。

没人看到，我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。